“被冷落的多哈”是此次博鳌亚洲论坛讨论的议题之一。对于这一话题，世界贸易组织副总干事亚历山德罗·加拉（Alejandro Jara）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停滞已久的多哈回合谈判有望在今年年底取得进展，他将之称为多哈回合的“早期收获”。

由于多哈回合谈判停滞不前，区域和双边自由贸易谈判在过去几年发展迅速，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带来了关于WTO角色可能被弱化的担忧，但加拉坚信WTO作为多边贸易体制的优势，“这并非贸易自由化的最有效方式，但这也是为了贸易自由化。”他对本报表示。

农业改革至关重要

《21世纪》：关于多哈回合已死的说法并不少见，你会同意这样的说法吗？

加拉：说某样东西已死，你得有死亡证明。但谈判成员都还在说他们希望完成多哈谈判，他们还在寻找不同的办法来实现它。我们希望到今年年底，在开部长级会议的时候可以有一些结果通过，以此作为多哈回合谈判议程的早期收获。

不能说多哈回合已死，而是已经陷入僵局（deadlock）。因为对于议程上的主要内容，在主要利益有关方中还缺少共识，其中包括中国、美国、印度和巴西，还需要找到办法来寻求突破来完成谈判。

《21世纪》：上述四个国家是完成多哈回合谈判的关键吗？

加拉：多哈回合谈判建立在共识之上，这要求参与的每一方形成共识。但目前谈判的主要问题在于上述这些国家，他们自身需要形成共识，看其他成员是否可以接受。

《21世纪》：目前多哈回合谈判的主要分歧是什么？

加拉：谈判的中心是农业问题，这就要求对农业进行改革。这并不是说要消除补贴，而是改变各国现有的给予农民支持的手段。这些改革对于工业化的国家尤其重要，比如欧盟、美国、日本等。为了在农业方面取得进展，你得在其他领域达成一揽子方案。所以问题在于你如何在非农产业达成好的结果以实现平衡，或者也可以在谈判的其他领域达到平衡。

在多哈回合谈判刚开始的时候，中国正在成为WTO的成员，现在事情有了很大变化。中国已经成为超级大国，其他新兴经济体也在迅速发展。想要达成平衡，他们也提出了更多要求。

《21世纪》：为多哈回合谈判达成进展，WTO开始了哪些新的努力？

加拉：我希望成员国能够意识到达成进展对他们也是有利的，尤其是在贸易便利化领域，这将减少进出口交易的成本。

两年前，我们展开谈判还是建立在所有事情必须同时达成一致的基础之上。而现在我们已经意识到这不可能实现，因为这需要很多政治能量，现在并不具备。所以我们现在可以预期谈判将通过一砖一瓦的建设来完成。

《21世纪》：农业保护主义对贸易谈判的影响为何如此深远？在日本宣布加入TPP的时候，也得到了把农业排除在外的承诺。

加拉：农民通常有很好的组织，有很好的政治代表，所以他们可以施加很多压力。农业在经济中扮演至关重要的关键角色，因为它毕竟是食物的生产者。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也是很敏感的。农民很善于从公共资金那里得到支持，在很多方面直接或者间接地帮助他们。问题在于这么做是在推行保护主义，反对竞争。想要改变这些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无论是从政治还是经济、社会的角度。

我不是说改变就意味着他们会失去支持和帮助，我只是说这样做的手段需要改变，他们可以从系统中得到支持，而不是以世界上其他地方可以对其实现出口的农民为代价，尤其是发展中国家高效率的农民，他们可以从其他市场的开放受益。他们需要好的市场和价格来提升生产，进行投资和创新。

TPP和RCEP不会自我竞争

《21世纪》：在多哈回合停滞期间，越来越多的区域和双边贸易协定谈判在展开，你如何看待这一趋势？

加拉：按照我们的规则，进行这些双边自贸区谈判是充分合法的。虽然这并非贸易自由化的最有效方式，但这也是为了贸易自由化。他们在目前WTO不涉及的领域设定了规则，比如投资。挑战在于将来我们如何将这些都融入多边协定。这些协议并没有解决主要问题，比如农业补贴、渔业补贴、反倾销规则和其他只有在多边情况下才能解决的问题。

《21世纪》：欧盟和美国今年将开始自由贸易谈判，有一种说法认为这将弱化WTO的作用，你是否赞同？

加拉：不，根本不。美国和欧盟有一个很大的议程要解决，主要是监管方面的，而非关税。如果它们能解决这些问题，这对它们以及世界经济都有帮助。我认为这一谈判和其他所有的贸易协定谈判一样将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确定究竟要多久，这要取决于他们内部的政治等。也许他们能得到足够的政治支持，不仅解决他们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农业补贴、渔业补贴这些关键议题。这有助于他们回到日内瓦，完成多哈回合谈判。

《21世纪》：亚太领域也有很多自由贸易协定谈判，比如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和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你如何看待这些进展？

加拉：这些进展反映了一些现象：他们想实现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希望深入、迅速地完成。我认为这是积极的能量。虽然这不如多边体系有效率，但也是在朝向正确的方向。

《21世纪》：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是否存在某种程度的竞争？

加拉：我想先看到结果，看他们是否真的在相互竞争，这还需要时间。其次，很多国家既参与其中一个谈判也参与了另一个谈判。所以，我不认为他们会自我竞争。因此，我不认为这是一场竞争或者比赛，而是为实现贸易自由化和合作的不同努力。

“中国制造”竞争力仍在

《21世纪》：去年中国外贸增长10%的目标未能实现。考虑中国主要出口市场欧洲仍陷入危机，你如何预测中国今年的表现？

加拉：我不做预测。我希望中国继续增长，这对中国有好处，因为这是反映中国经济创造财富的有效方式。中国是一个巨大的供应市场。我希望它在今年能够实现高增长。

《21世纪》：随着“中国制造”成本上升，你认为“中国制造”的竞争力还会继续维系吗？

加拉：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国竞争力的来源会发生变化，还会继续变化。随着经济变得更有竞争力，工资自然也会上涨，尤其是对技术劳动力的需求在增加，所以额外附加值生产也在增长，所以我认为中国不会失去竞争力。但事情会变化，因为随着中国持续发展，将会发展出更高的生产力，中国工人有更多产的能力，变得如同高度工业化国家一样具有超强的生产力。这需要花上很多年的时间，但我不认为中国会因此失去竞争力。这是经济进化的某种逻辑。

《21世纪》：去年中国遭到包括美国、欧盟在内等发达经济体的贸易调查，尤其是在光伏产品领域，你如何评价？

加拉：危机年代会产生更多保护主义压力。但贸易量越大，贸易摩擦也会随之增加。这不是中国独有的情况，很多国家也在发起或者面临这样的贸易措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许这对中国来说是新的，因为中国在十年前才刚加入WTO。很多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对中国发起了贸易限制措施，记录显示中国也对其他国家发起了类似的举措，这完全是合法的，但也带来了限制贸易的影响。

《21世纪》：WTO现任总干事拉米的任期8月即将结束。关于他的继任者，有呼声认为下一个总干事应该来自新兴经济体，你赞同吗？新任总干事的优先事项将会是什么？

加拉：现在程序还在进行之中，我们有9个候选人，成员国会选出一个。我认为总干事的优先事项是协助成员国，指导秘书处的工作为成员国提供帮助。制定优先事项的是成员国，而不是总干事。WTO成员国设定的首要优先事项是完成多哈回合谈判。